怎么什么都看点

无尽之路(4)


哨向pa


“在血河交织形成的人间炼狱深处,他是他的救赎。”



 

任燚看着面前的男人,再一次感叹了下造物的不公。

 

他像是古希腊艺术家费劲毕生心力雕琢的一尊年轻俊美的神像,细腻的肌肤,连触摸都觉得亵渎。他是神明降下对于凡人的考验,是美,是力,是高洁的欲。他太好看,太耀眼,太出众。任燚不得不说,在直视那双琥珀般纯净无垢的眼睛时,他看到了自己心里的自行惭秽。

 

“先生,我们认识?”他看着窝在男人怀里撒娇卖萌的淼淼,想着这大爷可真是会挑,一下子就挑了全场个最好看的,感情它也是外貌协会的一员啊。

 

宫应弦原本充斥着希冀的眸子在听到任燚的话后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他垂下的那只手紧紧捏成了拳头,甚至能感觉到指甲陷在皮肉里的钝痛。

 

宫应弦走进了几步,微微低下头,他们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进,仲夏夜微醺的风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像蜻蜓点水的吻。任燚甚至能嗅到他身上好闻的草木香——带着纯男性肉体的荷尔蒙和专属于哨兵的压迫感。任燚本能就想往后退,却被一只手牢牢卡住了腰部。宫应弦静静地凝视着任燚的眼睛,他哑声问“你不记得我了?”

 

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你凭什么不记得我?

 

“不是……先生你先放开我。”任燚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他只能尴尬地看着宫应弦怀里的淼淼,淼淼却只给了他一个高贵冷艳的白眼儿,就接着当起了它的肩部挂件。

 

宫应弦的眼眶慢慢红了,他也不说话,只是让他们保持在一个若即若离的暧昧距离。任燚被他盯的头皮发麻,他只觉得自己是那抛家弃子的陈世美,是那扔下王宝钏苦守寒窑的薛仁贵,整个一大型负心汉被原配上门寻人的现场。

 

任燚急忙解释,“我真不记得你……”没等他说完,他就发现这跟他脸贴脸的大美人哨兵眼泪就掉下来了,眼眶通红薄唇微抿, 怎么瞅怎么可怜,给他哭的心都乱了,就好像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似的。“你别哭,别哭啊,你听我说……”任燚这个人最怕别人在他面前掉眼泪,只要有人哭,他一准没辙。他用手替宫应弦糊了糊脸,“我……我来这第二年就出了场意外,不小心砸到脑袋了,选择性失忆,以前的记忆已经忘的七七八八了。”

 

“快别哭了……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宫应弦这才放开他,吸了吸鼻子,眸色却暗沉了起来。他皱了皱眉,“你出了意外?”

 

“是啊,”任燚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撇了撇嘴,“学校外面的树枝被风刮折了一根,好死不死砸我脑袋上了,得亏我福大命大,要不就得……”

 

他话没说完,发现自己的嘴就被捂上了。他瞪眼睛看着宫应弦,后者眉头微皱,一脸认真,语调严肃地说:“不许咒你自己。”

 

莫名的,任燚觉得他的脸又开始发烧了。

 

宫应弦撒开了他的手,任燚喘了口气,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他们沿着楼梯往下走,宫应弦逗弄着怀里的淼淼,闻言只是轻轻地回答道,“宫应弦。”

 

“宫殿的宫?”任燚能感觉到他的伴生兽传达给他的喜悦之情,他不由得也跟着开心了起来,对这个自称认识自己的大美人也多了一份好感。

 

“对。”

 

“好听。”他们来到路上,任燚看着蓊蓊郁郁的树林,“算命的说我命里缺火,我爸翻遍字典找了这么个字儿。”

 

“我靠!这什么!”任燚突然一惊,他把手举起来,借着路灯发现一条通体天蓝的蛇试图悄悄地爬到他的胳膊上。任燚一甩手,它没掉,反而抬起了头,无机质的豆豆眼好像还无辜地望着他。

 

宫应弦这才开了他的金口,“它叫sachiel,它喜欢你。”

 

“它是……它是你的……?”任燚快吓结巴了,他对爬行动物一向没啥好感,比起这种冰冷的动物,他倒更喜欢各种各样的毛绒绒。

 

宫应弦点了点头。

 

行吧……行吧……美人就得配点有个性的伴生兽。任燚这么想着,这不比那个有马桶大还六只眼的大蜘蛛可接受多了嘛。细看起来这条蛇还是挺好看的嘛,鳞片流光溢彩的。任燚试探着摸了摸sachiel滑溜溜的蛇身,就得到了一个微凉的“围巾”。

 

“所以,你能说说我们怎么认识的吗?”任燚和宫应弦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放淼淼和sachiel在一边自己玩自己的。

 

宫应弦上半身微倾,双腿交叠,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放在了椅子上。灯光把他的五官勾勒的更加深邃朦胧。带着血和泪的过往沉甸甸地坠在心头,他少见的有一丝脆弱。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十三年前。

 

一辆黑色轿车在城郊的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开车的司机是宫应弦的父亲,副驾驶上是他非要体验“女王座”待遇的姐姐,他的母亲坐在他旁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小弦,等我们到了家吃蛋糕呢。”长的跟洋娃娃似的小女孩儿回头说道,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是啊是啊。”小小的宫应弦也跟着笑了起来,像极了画上走出来的小少年。

 

“姐姐我明年就能分化啦。”

 

“那小弦想分化成什么呢。”宫妈妈慈爱地摸了摸小儿子的头,他们一家都是普通人,宫应弦分化的概率其实不是很大。

 

“我要变成很厉害的哨兵!我要保护妈妈和姐姐!”

 

“男子汉可要说到做到哦。”宫爸爸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咱们家里两个男子汉,要一起保护这两位美丽的女士啊。”

 

“还有呢。”小女孩儿咯咯笑着说,“小弦以后还要保护他的爱人呢!”

 

宫应弦的眼睛亮了亮,显然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他要好好长大,保护自己爱的人。

 

这时,在他们前面的一辆SUV突然失控,车子毫无预兆地在公路上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

 

“趴下!”

 

他的眼前是明亮到刺目的车灯,像是遥远天国的召唤,耳边最后残存的声音是父亲的大喊和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玻璃破碎声,两个几吨重的,高速行驶中的铁皮相互碰撞发出的闷响。

 

宫应弦的记忆在此戛然而止。

 

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了公路旁的树林里。

 

他头很痛,眼前一片血红,他伸手一摸,是满手的血,只是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想哭,却像被人生生掐住了嗓子,他想咆哮,想用杀戮来宣泄他的愤怒和无助。警车的声音好像从天边转来,他看着冲天的火光从那条公路上升起。明明只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却像隔着两个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一瞬间,他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了。

 

“啊!”天开始下雨,世界在宫应弦的眼里已经扭曲,就像塞尚的那副《呐喊》,他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耳膜在向外鼓,他疼,像在被人用最钝的刀子凌迟,一刀又一刀,刀刀剜心,刀刀刺骨。

 

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咆哮——“就是你害死了你的家人!你是恶魔!你是刽子手!”

 

“为什么就你没死!你该死!你该为他们殉葬!”

 

“不!不是我!我没有!”暴雨声掩盖了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冰凉雨滴落在他身上都开始变得温热。宫应弦只觉得他被架在火上炙烤,他在被撒旦撕成两半,在他面前是熔岩,是血,是无尽的天火。苦难吞没了他,黑色的海浪生出了锁链要把他拖向深渊——他迫切,迫切的需要些不知名的什么来带他脱离这苦海。

 

“天……你在狂躁。”有人向他走来,有人在触碰他滚烫的肌肤。那触碰是甘霖,是清泉,他忍不住起了贪念,想求更多。

 

“滚!滚啊!”他听见他自己说,心里有个声音却在呐喊“给我!再给我!”

 

那个人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有什么温软的东西碰触了他的嘴唇,他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吻。那个吻太温柔了,带着少年的触感和体温。“借一下你的信息素……”那个好听的声音那么说道,接着,好像有柔软的,发着光的触角伸进了他的脑海里,宫应弦舒服地哼了一声。“你的意识云怎么这么混乱……小可怜。”

 

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叹息着,带着毫不掩饰的怜爱语气。毫无预兆地,宫应弦因为这一句话落了泪。

 

他睁开迷蒙的泪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另一条公路的护栏边,借着明亮的月光看清了少年的脸。

 

在血河交织形成的炼狱深处,他是他的救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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